王玉成：把历史“擀”成一张羊毛毡
弹羊毛，弹着弹着就弹出了儿时的记忆；
晒毡帘，晒着晒着就晒出了岁月的味道……
人物介绍： 王玉成，63岁，原籍固原市原州区，2007年搬到银川，现在镇北堡西部影城开老王毡坊，表演擀毡这项古老的民间技艺。2009年，擀毡被列为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王玉成成为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在镇北堡西部影城，王玉成在他的非遗工作室里弹羊毛准备擀毡。
世代相传祖孙三辈以此谋生
我叫王玉成，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55岁之前，一直住在固原市原州区。我家里祖辈靠种地谋生，因为我爷爷有擀毡的手艺，除了种地，还兼做擀毡的活计。打记事起，我爷爷就把擀毡的手艺传给了我父亲，两辈人一起擀毡。那时候我还小，对擀毡到底是一门什么手艺没什么概念，但从小就看着爷爷和父亲对着一堆堆羊毛日夜忙乎，感觉很有趣，擀毡从那时起就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21岁时正式接触擀毡这活计，刚开始跟着老人学，因为自家擀毡手艺好，来买毡的人很多，每个月擀毡的收入比种地高很多。我家擀毡的名声也越传越远，周边村子、乡镇上很多人也来买我家的毡毯子，还有买毡帽、毡鞋的。到了上世纪80年代，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很多人家里都需要毡毯子，有些工人下矿作业，还需要毡鞋、毡靴子，那时候来买毡制品的人就更多了，擀毡成了我家主要的生活来源。可以说，擀毡是我们祖孙三辈的谋生技艺。
产品淡出手艺人无用武之地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毡制品逐渐淡出消费品市场，席梦思取代了毡垫子，有钱人家里讲究用纯羊毛毯，来买毡制品的人越来越少，擀毡的手艺人也渐渐没了用武之地。2007年，我从固原市搬到银川，在镇北堡西部影城开了老王毡坊，主要是表演擀毡技艺，做出的毡鞋、毡帽和毡毯，都是卖给游客。以往的谋生技艺现在成了表演项目，想想也觉得挺遗憾。
现在，绝大多数擀毡艺人都没有活计，有些人回乡继续当农民，有些人进城打工挣钱，还有些人做起了小生意，大家把擀毡这门手艺都当做一种回忆，保留在自己心里。像我这样能有个地方天天守着工具，还能做些毡制品的人很少，这门技艺正面临失传的危险。
我有4个孩子，他们宁愿在城里打工，也不愿意学擀毡。他们觉得，这门技艺没有市场，做出来的毡制品无人问津。我也理解，毕竟人要生存、要吃饭，但每次看着毡坊里摆设的工具，铺好的羊毛，还有做出来的毡鞋、毡帽，我心里还是很不舍，毕竟这门技艺我干了30多年，我父亲、爷爷也是做了一辈子，现在把手艺放下，好多往事和回忆却很难放下。所以，我还是每天在毡坊里做几样毡制品，一边做，一边回忆过去擀毡的日子，弹羊毛，弹着弹着就弹出了儿时的记忆；晒毡帘，晒着晒着就晒出了岁月的味道。
传给何人？绝技或将绝迹
在影视城里有几十位非遗传人，我们没事的时候也聊聊天，大家说说各自的非遗项目今后怎么发展、如何传承，说到我这儿，我实在想不出擀毡今后要怎么传承下去，以前是我爷爷传给我父亲，我父亲再传给我，现在我的孩子们不愿意学这门手艺，我传给谁？
有人说，你收几个徒弟，把手艺教给徒弟，也不至于失传。我也问过几个年轻人，但小伙子们都表示这门手艺学起来枯燥乏味，学成了又没有市场，挣不上钱，不愿意学。说句实在话，我虽然是非遗传人，但我这辈之后，擀毡这门手艺恐怕就要失传了。
影视城里有些非遗传承人写书，把自己的非遗项目用文字记载下来，就算没人学，以后还是能从书本上知道这门技艺是什么样的。但擀毡这门手艺主要靠实际操作，让我手把手教着干，我行；让写书，我文化不高，写不了。这又成了一件难事，教技术没人学，又写不成书，这一辈非遗传人之后，还有谁知道擀毡是什么，怎么干？还有谁知道这门技艺曾经的历史和故事？我知道要把非遗项目保护起来，传承下去，但像我这样的匠人大都面临这样的难题，怎么解决，依靠我们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希望国家、政府和非遗保护机构能想想办法，让这门手艺能传下去。擀毡手艺和毡制品现在没有市场，但我希望至少能让这门技艺在历史上留下点痕迹，多少年之后，后人翻开这段历史时，能知道曾经有擀毡这么一门技艺，有这么一位擀毡匠人，有这么一段厚重的、紧实的、绵密的，就像羊毛毡一样普普通通又实实在在的历史故事。
传统技法13道工序缺一不可
擀毡技艺发源于甘肃省民勤县，因为古代的民勤县是个穷地方，但那里的人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形成了畜毛加工产业，那时毡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日用品。人们铺的是毡，盖的是毡，穿的也是毡，既有用来遮雨的毡衣，也有用来御寒的毡帽、毡裤，毡鞋、毡靴更是走南闯北的人们穿戴的必备品。冬天里，家里挂的门帘都是毡门帘，可以防寒保暖，挡风遮雪。可以说，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的生活离不开毡。
在我的记忆里，有羊的地方就有毡，有毡的地方必有毡匠。擀毡这一行有上千年的历史。我现在还是按传统技法擀制毡制品，擀毡主要以羊毛、牛毛为主，要求毛丝纤长，擀毡时还要用豆面和麻油，要求用料纯正，不能弄虚作假，糊弄买家。擀毡是纯手工制品，主要工序有13道，分别是：铡毛、弹毛、铺帘子、压毛、喷水、卷帘子、滚帘子、推茬、揉毡(也就是成毡坯)、洗毡坯、卷边、修整、晒毡，所有工序缺一不可。每道工序都要纯手工制作，费时间，耗工夫，对匠人的技术要求很高。（记者 袁洋/文 武晓瑜/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