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兵的“网事”烽烟
在迎接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之际,“北斗”栏目为您讲述一位老兵的故事。
他经历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等战役,英雄无悔,九死一生,一枚枚军功章记录着湮没于历史深处的枪林弹雨和战火硝烟。
他年近八旬接触网络,用残损的手指一字一句敲出战争岁月的真实过往,传递赤诚坚定的理想信念,成为年轻人心目中追崇敬仰的“大V”“网红”。
他是“老兵尹吉先”,是“一棵拒绝老去的白杨”。在和平年代,他的故事依旧会让你读到生死战场的惊心动魄;在互联网时代,他的故事是铁血军魂最有力的证明。—— 编 者
一
如果时光可以被收纳起来,尹吉先前半生最壮烈也最自豪的那段人生,都存放在那个巴掌大的小布袋里。
他将小布袋里的物件抖落,仿佛是打开了一个魔盒,硝烟、战火、轰鸣、铁与血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充塞了他略显局促的卧室。
小布袋里装的,是尹吉先的军功章。
淮海战役纪念章是一个小小的金色胸章,红色五角星、交叉的两挺红色步枪,“淮海战役纪念”六个红字醒目地浮雕于其上,当日的鲜红已被岁月沉淀成暗红,热烈而又凝重。生于1932年的尹吉先当时还是一个毛头小子,随所属27军81师参加战斗,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曾看着自己战友的头部被飞来的子弹射穿,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这位战士倒下后还有一口气,尹吉先想要把他送到己方包扎所里,但头顶子弹纷飞,根本无法扛起一个人行走,最后尹吉先把战友放在一件军大衣上,拖着这件军大衣匍匐前进,将战友送到了包扎所;另一次,是死神触碰了尹吉先本人,正在挖战壕的他突然遭遇了敌人的火力,他本能地扑进尚未完工的战壕,但是战壕太浅,躺进去时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还暴露在枪林弹雨中。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击中了,所幸的是子弹只是从侧面射穿了他厚重的棉大衣——在生死一线的战争中,这种事情即便可以称为幸运,也很难让人感到轻松。
黄铜色的渡江战役纪念章上,刻着千帆怒涛之下一位持枪冲锋的解放军战士,步枪的刺刀稍稍刺入纪念章的边缘,小小的设计感中传递出刚劲的力量,但在尹吉先的记忆里,这场战役却浸着湿冷的水的记忆。渡江战役中,尹吉先所属部队向上海进发,部队渡过长江时有军马不肯上船,尹吉先拉着马辔头把马向船上拽,却冷不防被军马甩进了长江。尹吉先浑身湿透地渡过了长江,却又赶上了接连不断的梅雨天气,接下来的一个月,没有穿过一天干衣服,尹吉先和他的战友们,每一刻都像浸在阴冷的江水之中……
一起见证这段历史的还有解放奖章,金色的奖章上红色的五角星在天安门城楼上放射着光芒。这枚1955年颁发的奖章,为尹吉先在解放战争中的经历做了坚实的注脚。
抗美援朝纪念章,它的绶带已经褪色了,主体的红色五角星,红色的部分也剥落了不少。这尤显沧桑的外表,暗示着这场被后世视为“打破美军神话”“扬眉吐气”的光荣之战背后,有着难以言喻的惨烈和悲壮。尹吉先的记忆注目于最为艰难的五次战役,战前动员之后回到班上,尹吉先的班长给每位战士发了两根白布条,让他们写上自己的姓名、家人姓名和地址,一条缝在衣服里侧的左边,一条缝在裤子里侧的右边。
这两个位置,至今尹吉先都清楚地记得。班长说,这样不管最后是剩下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能认出是谁。
即便这样,尹吉先还是追问了:要是整个人都被燃烧弹烧光了呢?被重机枪打烂了呢?班长说,那只能算失踪。尹吉先不高兴了,一是想到了会死,二是担心如果战死了算作失踪,和逃兵画等号,丢人。于是他和崔克登、张吉龙、刘玉堂三个战友商量好,记下了彼此的姓名和家人住址,最后谁活着回去了,都要到没回来的战友家知会一声,说他牺牲在战场了,光荣了,没丢人。
一周后,刘玉堂在渡汉江时遭遇了美军的飞机扫射,中弹后被江水冲走,“失踪”在战场上;一个月后,张吉龙和尹吉先一起被困在美军的炮火之中,爆炸后的硝烟里温热地滴落在尹吉先身上的,是战友的血和脑浆……只剩崔克登和尹吉先一起活着离开了朝鲜。除了这三位战友,尹吉先还记下过许多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的姓名和通联地址,一笔一画地写在小本子上。小本子的内页用钢笔写着“于朝鲜留念。1955.10”,墨绿色的硬皮封面已经老旧脱落再重新装订过,装订线都已被磨得黝黑油亮。封面印着四个手写体大字“和平日记”,下面是线描的天安门和莫斯科救世主塔楼,二者比肩而立,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正从这满目疮痍的封面飞过……
尹吉先将这些军功章收回布袋。
硝烟与战火,一瞬间也从这个空间中消失了。厨房正传来饭香,楼上的住户快刀剁着肉馅。窗外,大片的葡萄藤叶子绿得发亮,院子里几位大婶的家长里短在这一楼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如今,战火硝烟只在记忆中才那样切近。在这个北京南城随处可见的老式小区里,早已退休的尹吉先和所有人一样安享着和平的生活。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那些为了和平流过的鲜血里,有他自己的一份。
二
85岁的尹吉先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高大与挺拔。说话声音洪亮,语速很快,中气十足。与人握手时,手臂上肌肉线条依稀可见。生活淬炼出的强健依旧在,使他看起来像是刚刚退而未休,唯有脸上的沟壑如时间挖下的战壕,见证了岁月。若是相熟一些的人,就知道他实际的年龄,也知道他是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是一段烽火往事的亲历者。
他们认识作为老兵的尹吉先。但未必认识——“老兵尹吉先”。
这个看起来直白无奇的偏正短语是一个网名。在国内极具影响的网络问答社区“知乎”上,用户“老兵尹吉先”有109480个关注者,他所回答的问题一共收获了236479次网友的点赞支持,这些数字至今还在不断上涨。在这个不断为中文互联网贡献新话题、新现象、新内容的平台上,拥有一万人以上的关注就可以跻身“具有影响力”的“大V”行列,而达到十万关注者,已有资本就“如何经营自媒体”开坛布道、日进斗金。“老兵尹吉先”的成绩,足以羡煞绝大多数试图通过网络“出道”成为“意见领袖”或“自媒体”的年轻人。
一句话,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老兵尹吉先”是一名“网红”,85岁高龄的“网红”。
战争的亲历者如今健在的不少,但是愿意且能够通过互联网与年轻人交流分享的,屈指可数。知乎上关于战争的问题和回答很多,但来自战争亲历者的“现身说法”,“老兵尹吉先”目前是独一份。
与战场经历直接相关的问题是“老兵尹吉先”主要的答题领域。在问题“战争有多残酷”的回答里,尹吉先回忆了抗美援朝战争五次战役第三阶段,写战士们“饿极了从死人身上寻找点吃的”“早晨用大叶树叶子上的露水擦擦嘴,或是用舌头舔舔树叶子上的露水”,写在前线医院“伤员的胳膊只有一块皮连在身上,不小心胳膊丢了”,写自己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这个答案他写了2500多字,收获了8000多次“点赞”。而在另一个问题“战争时冲在前排的士兵几乎是必死的,为什么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杀”中,尹吉先回答:“你问:战争时冲在前排的士兵几乎是必死的。我说不一定。在战场上离敌人200米之内的战士,只受枪支威胁,可以爬、滚,躲开。离敌人200米至1000米之内受小型炮的威胁,爬滚都危险;1000至10000米受大中口径的炮威胁。10000米之外受飞机威胁。可以说进入战争年代,没有一处是安全的。”这个回答被网友称为“只有亲历者才能说出的答案”。
对于战争,除了讲述,尹吉先有时也需要“以正视听”。
“影视剧里的战争和真实的差多少?”尹吉先回答,电影里“有喝酒的,有搞对象,有男、女兵混杂在一起,在战场上抢救伤员非常生动热闹。实际上朝鲜战场上都没有这些,我知道军队就不准喝酒。只知道这一个小时我活着,下一个小时就不保险,哪里有心思搞对象”。
和大多数长辈一样,尹吉先也喜欢和年轻人讨论信仰和价值观,比如“相信共产主义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尹吉先回忆了自己小时候给地主打短工的生活,一家人吃不饱饭,差点把小女儿拿去换粮食;还回忆了自己一次偷吃家里的白薯干差点把自己噎死。“1949年志愿申请参加共产党。我在党的宣誓大会上说:我信仰共产主义,遵守党纲、党章,誓死为共产主义、为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从此我工作积极,作战勇敢,时刻想着我是个共产党员,感觉光荣。”最后他写道:“现在的青年人,生活在没有战争的有吃有穿的和平的环境里,就无法体验我们这代人对共产主义的信仰。”这算是比较客气的,有时碰上“气人”的问题,他的语气会重得多。
树大招风。“老兵尹吉先”的“爆红”引来了许多质疑者,有人觉得一个80多岁的老人还在网上看帖、答题,动辄码上一两千字,难以置信,提问“老兵尹吉先到底是不是营销号?”尹吉先随即晒出了自己的预备役军官证、1949年解放上海的照片,还有1959年离开军队前的戎装照。
其他提出针对尹吉先的问题、言辞激烈的也不乏其人,但尹吉先并不因此后悔“触网”。
被问到“目前为止,你做过最让自己自豪的事情是什么”时,尹吉先这样写道:
“我上过三年学,15岁当兵在前线作战13年没有死,到邮局押运邮件,在火车上30年。我79岁学习汉语拼音,能在电脑上打出我的一生的主要经历。感觉自豪。”
三
有人觉得,以尹吉先“老兵”的身份,讲述的历史未必真实可信。
事实上,尹吉先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一帆风顺的人生,他的人生伴随着新中国的探索之路,一路坎坷,风雨而行。
1958年,回到国内的尹吉先,被派去就读位于张家口的“速成中学”。在入学之前,他回了一趟老家,亲见了农村“大跃进”中的种种怪象。尹吉先想:我当兵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大家吃饱饭、求解放。现在这样,肯定不对。回到速成中学,尹吉先在班会上坦率地讲出了他的见闻,“怎么听到我就怎么说”,书记员让他在发言记录上签字时,他一点都没有犹豫。
然而当尹吉先再看到这份材料时,是在批斗自己的大字报上。“铁证如山”,他被定性为右派。但尹吉先心里不服气,他相信自己没做错。
尹吉先背着“右派”的名声转业到了北京邮电局,这一选择没有让他的生活变得轻松。在火车上押运邮电局邮件,晕车加上劳累让尹吉先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枯瘦下去。
在那样艰难的年月里,尹吉先的老伴先后为他产下了五个儿子,让人说不清这是命运补偿给他的旺盛香火,还是与生活窘迫的他开了一个严酷的玩笑。很长一段时间里,尹吉先老两口带着五个儿子,住在邮政局的一处营业厅里,四十平方米,七口人。每一个儿子结婚,尹吉先就从这四十平方米里分出一小方,打上隔断,权作小两口的新房。等到四十平方米全部给儿子们分完了,尹吉先就在屋外又搭了一个三平方米的小棚子,和老伴两个人,一住又是许多年。
1990年,尹吉先退休了。老伴没有工作,尹吉先微薄的退休金,根本无法让他们安享晚年。年届六旬的尹吉先只能选择出去打工补贴家用,做起了焊工。上百公斤重的炉箅子,尹吉先负责焊接,另有两个工友搬运。工作很累,但古道热肠的他更见不得别人受累。一个负责搬运的工友累了,尹吉先便去搭把手,却在放置炉箅子时一个失误,上百公斤的炉箅子直砸在尹吉先的右手食指上,那历经枪林弹雨依旧忠于职守的手指,在生活的重压下应声而断。直到今天,尹吉先每一次敲击键盘、点击鼠标的时候,那残缺一节而尤为不便的右手食指,都仿佛在提醒着他往日的艰难。
今天,随着孩子们成家立业与国家政策的落实,尹吉先的生活已经大大改善了。即便如此也很难说是“苦尽甘来”:在那样的过往岁月面前,这简单的四个字也显得有些轻佻了。
即便如此,尹吉先对党、国家和政府的拥护依旧坚定而热烈。
他从不讳言新中国成立后所吃过的苦,他的讲述如行将冻结的河流般缓慢而凝重,更甚于讲述战场上的生离死别。但他也说,那些年虽苦,但新中国成立之前要比这苦得多。
“要分主流和支流,国家发展的方向是好的。”“只要是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我都支持,都拥护。”
在历史的激流中,尹吉先始终坚守着,睁大了双眼,以真诚与勇气去体验、观察、记录、讲述,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四
1997年,尹吉先搬进了大儿子的房子。终于安定下来的他,与生活中的逼仄劳碌挥手作别。
这一年,后来被许多人称为“中国互联网元年”:网易、搜狐、新浪的前身都在这一年创立,“廉价”的“163拨号上网”让互联网第一次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些掀动时代的汹涌波涛,与当时的尹吉先却并无交集。那个粗陋却又新锐的因特奈特,和这个退休的老兵,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
交集发生在2009年。那一年,尹吉先在孩子的引领下,第一次推开了互联网的大门。彼时的互联网,已经是一个复杂纷纭程度不下于现实的全新天地,搜索引擎、论坛、博客、社交网站……一切日新月异,一切闻所未闻,对于尹吉先来说,尤其如此。
然而,在这方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尹吉先却发现了一些他熟悉的片段——熟悉,似乎又很陌生。
那是一个互联网信息泥沙俱下的时代。海量的文献和图文资料从纸张、胶片化身为电子数据,借由网络飞速传播;而与此同时,口耳相传的稗官野史,茶余饭后的花边谈资,也一并乘上了电子化的快车,驰骋于信息高速公路之上。
尹吉先看到的,正是一段段对他亲历的战争岁月的“别样讲述”、与他的记忆大相径庭的“历史真相”,还有文章下面一个个“原来如此”“大开眼界”的回复。
不知道是什么人,对战争和历史夸夸其谈,信口开出一条滔滔大河,捏造、诋毁、抹黑……不着边际的言论却引来许多追捧和点赞。但曾亲身置于那段历史中的尹吉先,却只能哑巴似地看着,什么也说不出,更谈不上反驳——他甚至连如何在网上回复,都不是很清楚。
如果这些人口中的是“真实”,那尹吉先经历的炮火中的岁月是什么?他那些不再熠熠生辉的军功章是什么?那些闻过的硝烟、洒出的热血、回不来的战友……又是什么?
如果真相沉默,喧闹的谎言就会慢慢变成真相。尹吉先坐不住了。
79岁时,尹吉先开始学习汉语拼音和打字,迈出了在网上发出声音的第一步。
断了一节的手指,打起字来绝非灵便;年近八旬,也绝不是学习新事物的好年纪。但这外人看来颇为艰苦的学习过程,尹吉先却视若平常。或许对于经历过战场生死的老兵而言,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困难。
他最早的网络“阵地”选择了新浪博客,在当时,这是最受关注的个人写作平台。尹吉先在新浪博客写下了长长短短的三百多篇文章。在文章的分类标签里,有占大头的“抗日战争时期回忆录”“解放战争回忆录”的亲历文字,也有“对国际评论”“健康”这样的类别。尹吉先的文笔算不上好,有时连字面上的通顺都有问题,但他的阅历是他独一无二的财富。像《我闻到香水就想起朝鲜的烈士》,写他在朝鲜战场收殓烈士们的遗体,用香水掩盖令人难以靠近的尸臭,直白到有些粗陋的文字,却比婉转的“花活儿”更有震撼心灵的力量。
在博客上笔耕不辍的尹吉先逐渐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网友“浮生未半”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引导下,尹吉先来到了“知乎”这块新的“阵地”。
比起新浪博客,知乎更加年轻化;而作为一个“社区”,知乎的社交属性也更强。在这里,尹吉先接触到了更多的年轻人,也有了更多与年轻人直接交流碰撞的机会。
在一群年轻账号中间,尹吉先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他的知乎账号“职业经历”一栏填着“中国人民解放军·0字第538452号军官”,“教育经历”一栏填着“初中·战争”;“个人简历”一栏则原原本本地记录着自己从小学入学到退休的全部经历,时间精确到月,一如档案般精准。
在这个匿名为主流、人人提防着自己的个人信息外泄的互联网上,尹吉先如此“赤膊上阵”,真的不怕“人肉”吗?尹吉先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而与尹吉先交流的年轻网友中,客客气气者有之,“拍砖”乃至出言不逊的也不乏其人,但这不太影响尹吉先与年轻人交流的兴致。他说,看到这些年轻人读书、出国留学,就看到了自己和战友们当年出生入死的意义所在,很开心。
五
如今的尹吉先,每天上网、写东西。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晚上两小时,看似“网虫”的背后,有着和“网虫”大异其趣的、老派而固执的纪律性。
是的,尹吉先每天上网六小时,但是他并不“宅”。运动锻炼是他的另一大爱好:马拉松、爬山、竞走……又颇有些城市中产的趣味了。关于运动和长寿,他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除此之外,他还在“老年大学”学习视频剪辑和Photoshop。他很开心地展示着自己制作的小视频,只是很简单的配乐幻灯片,素材大多源自他已经褪色的旧照片,虽然简单,但想到这出自八旬老人之手,又让人心生敬意。
在这日复一日的“非典型”老年人日常中,尹吉先身上的“老派”和“新潮”、“老兵”和“网民”产生着奇妙的化学反应,而最终生成的那些文字,恐怕任谁也无法无视。实际上,“浮生未半”和其他一些热心网友,正努力整理尹吉先的文章,希望能够结集出版。但在这个网红自传和鸡汤读物一本接一本面世的市场中,尹吉先回忆录的出版却显得有些艰难。“浮生未半”说,如果纸质出版物有困难,他们也可以做电子书,总之,尽力。
拜访尹吉先的那个下午,离开时尹吉先坚持要送我到地铁站,让一位八旬老人相送我心有愧意,但他与年龄不相称的体魄和精力却让我无从拒绝。在地铁站前分手后,我回头望去,夕阳中尹吉先的身影在疲惫的下班人流中依旧突兀而挺拔,就像混凝土丛林中一棵拒绝老去的白杨。(马 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