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年味儿

13.02.2015  12:34

  “明早你去县城,把这几只公鸡、一袋花生米还有些青菜给卖了。”母亲一边用麻绳拴住还在挣扎的公鸡的脚,一边对着父亲说。

  “明天都大年三十了,能卖的掉么。”父亲多少有些不满地回了母亲一句。

  “怎么卖不掉?早早地赶去,今天可以卖个好价钱。下午回来,不耽误晚上吃年夜饭。”

  “可是,这天阴着,怕是要下雪。”父亲说。

  “不是还没下么?下完雪就要给冬麦施肥,不卖掉这些东西,家里哪有钱买肥料。”母亲说。

  父亲不再说话。第二日一大早,父亲就把我拉了起来,一同去街上乘坐中巴车赶往二十里地外的县城。那一年,我十五岁,正读初三。

  在车站下了车,离父亲要去的市场还有段距离,为了节省钱,我和父亲不得不走着去。父亲背着一袋花生,手里提着几只公鸡,我背着一袋青菜。好不容易到了市场,我发觉自己棉袄内的秋衣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到了市场,那几只公鸡和一袋子青菜不到两小时便被父亲卖光了,只是那一袋花生米,却还剩下大半袋。天越来越阴沉,好像随时都会落雪。父亲开始吆喝:“自家地里种的花生,又香又好吃,便宜卖了,快来买啊。”也许是父亲的吆喝起了作用,也许是那日的运气好,快到中午时,父亲终于把那些花生卖完了。父亲显得很是高兴,告诉我总共卖了二百来元钱,够买几袋化肥了。临回时,父亲给我在县城商店里买了几个烟花。

  天飘起了雪,越下越大。我和父亲还没走回车站,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耳边不断传来鞭炮炸响的声音,过年了!县城一下子空荡了起来。我和父亲赶到车站时,有些傻了:回村的车中午前就发完了。父亲决定和我走着回。

  现在我已经无法确切表述我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冒着大雪,和父亲从县城一步步走回村子的了。可我记得,走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村子已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的头发、棉袄里的毛衣、棉鞋已全部湿透。一进家门,我就瘫坐在了凳子上。母亲见我疲惫的模样,心疼地急忙找来衣服让我换上。母亲在门外点燃了鞭炮,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就摆到了桌上。父亲先是郑重地对着已经过世爷爷奶奶的牌位烧香、敬酒,说了些祈福、保佑的话,然后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未动筷子前,父亲开始总结家里这一年的收获。他特意夸我不但学习好,还很懂事,学会了分担家庭困难,希望来年我能考取一所好的高中。这顿年夜饭,我吃到了平日难得吃到的萝卜炖肉,之前我所有的劳累和内心的抱怨,瞬间就融化在这碗美味而解馋的热汤里了。

  “腊月二十三送灶爷上天,二十四扫除日,二十五推磨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说不上什么原因,近些年,传统年俗离我们越来越远,年味越来越淡了。可我一直无法忘记,我十五岁那年在大年三十和父亲从二十里地外冒雪步行回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丰盛”年夜饭的场景。那是贫困岁月冷暖相守、其乐融融地期盼幸福生活的最温馨甜美的年味儿。

  (安徽蚌埠 卢永,70后,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百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