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文物鉴定不“走眼”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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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6日，王治国在宁夏六维物证(文物)司法鉴定中心痕迹工作室观察文物表面的痕迹。

2011年杭州官博展出的“壶王”。

　　三年前，在一次《天下收藏》节目中，来自河北石家庄的中医付常勇作为持宝人登场，展示了一对甜白釉暗刻龙纹小杯，被当期三位鉴赏家鉴定为现代仿品。主持人王刚挥动瓜棱大锤将其中一只砸毁。付常勇对该结果不服，将相关人等起诉至法院。王治国和另一位专家被邀作为专家证人出庭。这就是轰动一时的“王刚砸宝案”。

　　其实，近年来民间文物屡屡被某些专家看“走眼”，真假难以分辨。

　　 一件被“遗弃”的元青花大罐

　　宁夏收藏协会办公室的一张长条桌子上，摆着两只元青花大罐，协会常务副会长王治国和宁夏大学能源化工系重点实验室教授王政在对比研究这两件瓷器的真伪特征。

　　王治国指着其中一个青花大罐告诉记者，这是一个南方大老板的东西。3个多月前，这个老板找到他对该物件进行鉴定，因为之前他有过几次求鉴，所以对王治国的鉴定很信服。来银川之前，这个老板已经在北京找了两个大家看过此物，对方都认为这件宝贝是“对的”，而且这件宝贝还经受住了科学仪器的检测。

　　但王治国进行痕迹鉴定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老板表示怀疑。王治国说：“如果鉴定错了，一切后果我承担。”并用其独有的一套鉴定方法说服了这个老板。于是老板就将这件打算送人的带有鬼谷子下山图的元青花大罐仿品暂放在了他这，成了王治国的研究教材。

　　另一件元青花大罐是王治国的珍藏。单看这两个大罐，除了表面纹饰不同，光泽度有别，对其真伪，外行人真是难做判断。

　　王政教授的研究方向是固体材料，和陶瓷研究有交叉。半年前，他接触到了王治国的古陶器鉴定，本以为很简单，不想是件很复杂的工程。他感兴趣的是，如何用他熟悉的现代仪器设备，对鉴定专家擅长的文物特征、老化痕迹等进行科学原理的分析，使文物鉴定更科学准确。“其实这方面的研究国内已经不少，方向还是有所偏颇。只是宁夏在这方面的研究比较少。”王政说。

　　 王刚砸宝案中，“草根”挑战鉴宝大师

　　王治国接受过的最受关注的鉴定是2013年和2014年，他在北京市朝阳区法院法庭上当场对涉案物品进行鉴定。接到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的委托后，王治国犹豫了几天，最后决定用其新创的鉴定方法挑战一下被告方三位文博界的大师。

　　2012年10月28日在《天下收藏》节目中，来自河北石家庄的中医付常勇作为持宝人登场，展示了一对甜白釉暗刻龙纹小杯，当期三位鉴赏家翟健民、王春城、拉达(外籍)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是：釉面及造型与永乐时期明显不同，类似器具只自清康熙时期才出现，暗刻龙纹过于生硬呆板、胎质过于粗杂，经鉴定为现代仿品。主持人王刚挥动瓜棱大锤将其中一只砸毁。付常勇对该结果不服，认为自己的藏品在节目录制前后经过专业鉴定机构仔细鉴定，结论均为价值不菲的真品，而《天下收藏》不负责任，仅凭三位鉴赏家就将藏品误认为赝品砸毁，于是将相关人等起诉至法院。

　　2013年10月14日下午“王刚砸宝”案在北京朝阳法院开庭审理。经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申请，法庭审查同意，梁亚力、王治国两位专家作为具有专门知识的人员出庭，在法庭上他们对两片瓷片进行了宏观观察、微观检测、仪器检测、图像分析，提出了专业意见，认为原告的整器及瓷片并非现代仿品，而是明朝中期的古代仿品，同样具有文物价值。王治国又单就被告三位专家的三条鉴定意见，逐一进行了论证驳斥。据悉，在涉及文物案的民事审判中，邀请专家证人出庭演示、鉴定，还是国内首例。

　　为了证明现代仿品和涉案小杯的不同，王治国去了景德镇仿制明代脱胎白瓷的几个厂家进行专门的考察比较，特意购买了两个仿品，经过仔细对比，粗看较为相似，但逐一对比后发现，其与涉案小杯的工艺、釉质、胎质等因素均有很大的区别。

　　2014年“王刚砸宝案”进行二审，虽然案件至今不知结果如何，但王治国的“挑战”已经在业界传开。

　　 科学仪器鉴定就靠得住吗？

　　传统眼学鉴定文物带来的混乱近几年尤甚。吕献珍是文化部艺术品鉴定委员会的成员，虽然自己就是陶瓷鉴定专家，但在2008年，他花几十万元收藏的一件“元青花瓷器”在《天下收藏》中被当做仿品砸掉了。吕献珍拿着碎瓷片到很多机构做过科学鉴定，结论证明这瓷器是“对的”。

　　2011年杭州南宋官窖博物馆壶王事件中，由政府组织的4个国际国内知名权威专家共同采用眼学把关鉴定认可为唐代器物，壶王经展出两年后，又遭到一位故宫知名瓷器鉴定专家用眼学方法鉴定为现代仿品。冀宝斋事件，鉴定双方都用传统眼学得出了全完相反的结论。

　　“过去造假技术粗糙，对器物的信息把握不准，专家从物件的器型、纹饰、线条就可以判断个大概，但是现在造假技术特别先进，很多老专家凭经验走眼就很正常了。从业时间和丰富的经验已靠不住。”王治国说。

　　但是，科学仪器鉴定就一定靠得住吗？比如陶瓷鉴定用到的成分分析仪，它储存了很多古陶瓷标本数据，将检测物件的陶瓷成分与其对比，对上的就是真品。王政教授说他曾经在一块指甲大的瓷片上采集了两个点的成分数据，差别很大，何况中国有几万个古陶瓷窑址，数据能全的了吗？

　　牛津大学和香港大学的热释光检测被认为是一种权威检测方法。其原理是，古陶瓷在它被烧成之日起，便不断地吸收和累积外界的辐射能量，这个能量和烧成后的时间长短有关。“热释光”方法就是通过测量这件古陶瓷内累积的辐射能，从而确定烧成时间的长短，达到断代的目的。对此王治国说，民间很多藏品曾被当做一般生活用品，难免被加热使用过，这直接影响了热释光的判断。他还讲了有一个“笑话”，一个香港人买了几件唐三彩，随身携带的几件在安检时被x光机扫描过，回去用热释光设备检测结果却成了汉代的“唐三彩”。

　　 除了目鉴和科鉴，还有第三种综合鉴定

　　搞瓷器收藏几十年了，王治国说他自己也被坑过、被骗过，才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鉴定体系。他称之为“六维十八步三论”文物鉴定法，这套鉴定法以哲学、法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为基础，集国内所有鉴定法为一体，又创新发展，针对造假者无法企及的造假盲区，加以新的鉴定方法。尤其是把多年已成熟应用在刑侦领域的痕迹学技术，应用于文物鉴定中，借用高科技的高倍显微技术，能把被鉴物体的细部特征放大数百倍以上，完全将物体自然老化的痕迹清晰暴露出来，使文物鉴定从人证为主转移过渡到了以物证为主的科学鉴定。

　　“我们的鉴定结论有三个，真品、存疑待鉴、赝品。为什么要加上存疑待鉴这样一个结论呢？因为文物的特殊性、复杂性要求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我们的认识太有限了，根本无法认识鉴别几千年浩瀚深邃的文物本质。这是对事实的一种尊重。”王治国说。(倪会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