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我的老家是鱼米之乡，所以从小我对鱼情有独钟。古有张翰见秋风而有莼羹鲈脍之思，我也不能免俗，年关将近，尤思家乡的腊鱼。

　　思鱼当思捕鱼之乐趣。每至腊月，乡亲们就忙开了。除了宰杀年猪，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涸泽而渔”。大的水塘，用水泵抽上一天一夜。晨曦微露的时候，就看见青草鲢鳙的鱼背在快要见底的池塘中攒动游弋。放了寒假的小孩子早就围在池塘边，寻找最大最肥的那条鱼，相互比较。鱼塘主人穿上水衣，拎着木桶下到水中，一抓就是一条，很快就会装满一桶。偶尔会见到颜色鲜艳的红鲤，引来一阵欢呼。这时候，大人们在笑，小孩子在叫，小狗们在跳，场面极具喜感。这种丰收的图景印入我的脑海，闪亮好多年。

　　思鱼当思腌鱼之辛劳。鱼丰收了，除了卖一部分，用水缸养一部分，其他的就会腌起来。主妇们刮鳞去腮掏内脏，在冰冷的水中洗净，在剖开的鱼身上均匀地撒上盐和调料，赶着冬日暖阳晾出去。屋外的木架上、竹帘上，腊鱼与腊肉、腊肠一串串错落有致，显示出人丁兴旺、生活富足的人间景象；鱼腥味，肉香味，葱姜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随处可闻，传达出世间儿女对世俗生活的热爱，和一份自足的欢欣。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感觉年关近了，年味浓了，喜庆的氛围就散发出来了。

　　思鱼当思食鱼之味美。大年三十团圆饭，必有鱼糕。父亲是做鱼糕的行家。从10斤左右的草鱼上取材，只要背腹部鱼肉，其余不要，细细剁碎，鸡蛋取蛋清，和以淀粉，伴以板油，反复揉压，用竹笼屉上锅蒸熟。鱼糕肥而不腻，口感爽滑，是荆楚特色。腊鱼是招待客人的主打菜。腊鱼品种不同，做法不一。草鱼肉最肥厚，用葱姜辣椒煎炒最妙；刁子鱼刺多，油炸佐酒味道最佳。鱼火锅也是少不了的。下火锅最好的就是黄辣丁，肉质鲜嫩，刺少，烫熟后，用手捏住头，用筷子夹住鱼头后的肉往下一撸，肉刺分离，吃起来最是快意。

　　对湖北人而言，鱼就是一种图腾，是生活在长江边的人们穿越无尽岁月的载体；对我而言，鱼又是一种宿命，是游子不断迁徙和洄游，回归故土的路径。

　　(湖北枝江 李志华，70后，1998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供职于国家审计部门。喜爱文学，尤爱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