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山下的“金唢呐”

09.12.2014  19:07

  太子山怀抱的松鸣岩

  西方顶连的是蓝天

  五彩的祥云绕山(呀)转

  南无台落下了神仙
 

  在我的故乡——被誉为中国“‘花儿’之乡”的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境内,耸立着一座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太子山。在巍峨挺拔的太子山怀抱里,藏有一处山清水秀、松涛阵阵的松鸣岩,又叫“笔架山”。这里一年四季景色优美、草木茂盛、花香四溢,现在是国家“AAAA”级著名风景区。每年农历四月初八,在大西北闻名遐迩的松鸣岩花儿会上,美妙的花儿歌声就在这青山绿水间汩汩流淌,数百年来长盛不衰,熏陶出一代又一代的花儿歌手与许许多多深受欢迎的民间“唱把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著名东乡族花儿老歌手马金山,就出生在这样一块被“山花”歌谣浸润着的土地上。
 

  2011年6月,笔者应邀到位于和政县的松鸣岩参加“中国西部民歌大赛暨中国花儿学术研讨会”,第一次见到了马金山先生。但由于时间匆忙,没有机会对他进行深入的采访。最近,当我打电话预约访谈时,马金山先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乐观、开朗、热情”是许多人对马金山先生的评价。见到马金山先生,他衣着朴素,说话轻快。一个朴朴实实的东乡族农民,却有着如孩童般纯净、透明的心灵,对于花儿艺术,一直以来是那样地痴迷和投入。采访间,每每谈至兴头上,动听悠扬的花儿就从他的口中飘溢漫出。
 

  马金山先生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了,也许是由于常年与大西北花儿相随相伴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而且性格开朗,心态很好。虽说早已成了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新闻人物,但他依然保持着一颗平淡、朴实的平常心。他整日忙忙碌碌,为他创办的“花儿艺术学校”操劳着。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人生的头等大事,就是要让人们知道原生态花儿怎么唱。”
 

  花儿是流传于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地的一种民间演唱形式,其唱腔高亢、婉转,唱词朴素、自然,曲调丰富多彩,是大西北民间文化的活化石,被誉为“活着的诗经”。甘肃花儿分为河州花儿和洮岷花儿,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和政县境内的松鸣岩是河州花儿的发祥地和传承地之一。2004年8月,和政县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授予“中国花儿传承基地”称号;2006年5月,松鸣岩花儿会进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08年2月底,花儿演唱艺术家马金山先生被授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的称号;2009年9月,以河州花儿为主要内容的甘肃花儿代表中国花儿,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马金山1943年出生在甘肃临夏太子山下大南岔河畔的和政县松鸣镇科托村,现居住在和政县的吊滩乡。他的家乡便是松鸣岩花儿的发祥地,也是中国花儿的传承基地之一。马金山六岁学唱花儿,七八岁参加花儿会,并进行宴席曲表演,二胡、唢呐、三弦、咪咪(吹奏乐器、类似竹箫)和手风琴等乐器样样精通,人称“太子山下的金唢呐”、“东乡族的二胡王”。
 

  采访中,马金山给笔者讲起了这样一个当地的民间传说。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年轻猎人到松鸣岩打猎时,忽然听到有个女子在河边唱歌。他循声赶到河边,歌声却从山顶上飘来;等他爬到山顶时,歌声却在山谷里回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后来,猎人把听到的仙女唱的歌记下来,回到村里传唱开来,这天籁之音就是今天的花儿。早在明代成化年间,任职河州的儒学高弘曾赋诗:“青柳垂丝夹野塘,农夫村女锄田忙。轻鞭一挥芳径去,漫闻花儿断续长。”说明当时花儿就已经在民间流传。
 

  当年由于生活非常困难,马金山的父母连生了几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马金山出生时,父母对他格外疼爱。他父亲的“咪咪”在当地相当有名,他三四岁时听父亲吹,七八岁时开始自己学。因年龄小气儿不足,父亲特意给他制作了一种单管的,他学得很快,没多久全掌握了。马金山说:“父亲只是爱好乐器,花儿唱得不咋样。但母亲的花儿唱得非常好。”他从小就从母亲那里听到了不少的传统花儿,在他幼小的心田里播下了花儿的种子。
 

  十三岁那年,马金山又喜欢上了唢呐。他认为唢呐的声音大而且悦耳动听,配合花儿的演唱,效果很不错。其实在当地民间,唢呐并不是花儿艺人们的爱物,临夏人一向把它视为“异端”。马金山初学唢呐时就常常受人们的讽刺和挖苦。无奈,他拿着自制的唢呐,背着土枪,来到大桦梁山里偷偷地学。渴了,饮一口清清的山泉水;饿了,打两只野鸡烤了充饥。在空旷寂静的山林里,他独自一人自由自在地吹唢呐。一年后,学校的老师看他特别喜欢唢呐,就给他送了一个,他爱不释手。
 

  马金山从小便与花儿结下不解之缘。为了学唱花儿,他拜当地有名的王绍明、马占祥、马占山等多位民间花儿歌手为师,学唱各种风格和曲调的花儿曲令。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加上勤奋和执著,使他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唱把势。每年的年节时,他都要去拜访和感谢那些健在的老师。他的花儿老师中最有名的一位叫马占山,广河县南山人,花儿唱得很好,常在四川、青海等地演出,会唱的曲调也特别多。临夏民间的花儿调子多是马占山和王绍明传下来的。马金山跟马占山学唱了整整三年,可以说是受益一生。
 

  马金山从学唱花儿时起,就开始摆弄各种乐器。“以前的歌手漫花儿时,人们用咪咪、二胡、唢呐、四弦子伴奏,参与的人要成百上千,一唱就是好几天,晚上也接着唱,唱者听者如醉如痴。”马金山感慨道,“现在会伴奏的人越来越少了,伴奏的乐器也少了。”于是,他手工制作“咪咪”,到大山深处练习唢呐吹奏技艺,把二胡、板胡、三弦学了个遍,还学会了用手风琴为花儿伴奏。“那些传统的乐器,不能被我们这一代人弄丢了。”说这句话时,老人脸上的皱纹里透出了深深的忧思。松鸣岩花儿既讲究唱词格律,又有着独特的伴奏乐器。他会唱的河州花儿曲调大约有二百多种,有些其他歌手听都没听过的曲子他也会唱。他平时唱的河州大令、二令、三令、水红花令、咿呀咿令、尕姑舅令、尕马儿令等,大多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曲目。此外,他唱的《东乡令》《尕阿姐令》《夸新姐》《说厨子》《白杨树上樱桃黄》《我的眼睛是千里眼》等十一首花儿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收集。
 

  除了一年一度农历四月八的和政松鸣岩花儿会外,他还长年活跃在太子山、南阳山、寺沟、铁沟等有名的旅游风景区的花儿会上,为花儿爱好者们免费献歌;踊跃参加县上的文艺会演、计划生育宣传等公益活动,每年巡回演出达二百多场次。在松鸣岩时,只要有游客要求他“来一段儿”,他就会唱,也不收费。除了表演,他还带了不少徒弟,其中最有名气的是马尔萨。他和几个徒弟在松鸣岩花儿会上大显身手,每次都有四五万群众跟在他们后面,从景区大门到三孔桥之间,他们几个人常常忙得应付不过来,甚至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是由不得自家。”2006年,松鸣岩花儿会被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为河州花儿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马金山并不满足于只带几个徒弟。在这一年,马金山开办起了自己的“花儿艺术学校”(现在改名叫“和政县文联艺术学校”),义务为周边喜欢花儿的孩子们传授技艺;利用假期和周末给愿意学的孩子教唱花儿。学生最多时超过一百六十人,最少时也有三十六人。这些学生除了本地的,还有东乡、广河、康乐、甘南州等地方的,有的学生已经跟随马金山学习了十几个年头。“给学生教唱花儿一般都在周末,寒暑假学习的人要上百人。从不跟学生收一分钱,冬天还要给孩子们买煤取暖,还给买演出服装;演出时不收钱,有时候还要自己为他们掏路费。”马金山说他的学生中,年仅六岁的马强获得了和政县举办的原生态花儿大赛三等奖,有的学生还在北京参加大赛获奖。
 

  2007年3月,马金山以四万五千元买下了乡信用社搬家后留下的房子,充当教室。学校每年能招四十多个学生,现在一共有一百零八个学生,最小的八岁,最大的三十多岁。
 

  国家“非遗”传承人每年补助只有八千元。六年来,马金山已累计为学校投入了八万五千余元,这些钱都是他靠打工挣来的。冬天,他在家里打铁做刀子。他是东乡族鸽子头腰刀的第六代传人,打的刀远近闻名,但价格实惠,不过六十元一把,一个月能挣一千五百多元。夏天他到松鸣岩打工,一个月能挣八百多元。“不打工,到了冬天,学生的取暖费就没着落。”在松鸣岩打工的时候,有一些学生晚上去他的住处,学习拉四弦胡、二胡,吹唢呐。马金山下午六点下班,随便吃点东西,七点多开始教学生,一直教到深夜,但他“感觉心里特别幸福”。
 

  花儿多是情歌,当年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野曲儿”,只准在山野里唱,不让在村子和家里唱。为此,马金山听到的讽刺和挖苦数不胜数,还有上门滋事的,有发短信骂他的,但他都默默地忍受并坚持了下来。今天村子里大部分人能接受马金山的学校,缘于一个特殊的契机。前几年村里修清真寺的时候,马金山一个人捐款五十万元,村里其他一百四十六户人家总共才捐了三十万。用马金山的话说,从此他们知道了民间艺术的“厉害”,他再在家里和学校教唱花儿,就没有人反对了。马金山说,这五十万元是他从热爱花儿的生意人手里集资来的。
 

  在马金山的学校里,还有一位既是老师也是学生的年轻人叫马应虎。马应虎毕业于临夏师范学校音乐专业,主动要求来马金山办的学校工作和学习。马应虎白天给学生们上课,晚上又给马金山当学生,学唱花儿以及唢呐、咪咪、二胡等乐器。
 

  “课堂就设在我家,上课也都是在周末或者寒假、暑假期间。”马金山自豪地说。尽管办学条件简陋,但因为不收费,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成年人,他们跟着孩子们一起学,一起唱。在马金山眼里,只要有人愿意学,把花儿这门艺术传承下去,花多少代价他都愿意。“只要有人愿意学,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因为马金山知道,河州花儿曲调繁多,夹杂着各地方言,不同地方的人在演唱风格上也不尽相同,不下苦工夫是学不成的。令马金山欣慰的是,他的学生中已经有十几个人坚持了四五年的学业,大都学会了演唱二三十个曲调的花儿。马尔萨小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却是“临夏州最好的男歌手”(马金山语)。马尔萨的父亲也唱花儿,马尔萨后来跟着马金山学了一年多,2003年被州歌舞团招为“临时演员”,主要唱花儿,也排花儿剧。现在,他在临夏市玉龙宾馆对面开了家茶园,冠名“花儿演唱厅”,招了六名花儿艺人,准备组织一个民间文艺团体。在马金山的熏陶和调教下,他的三个孙子都能把花儿唱得有模有样。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马金山及其花儿的传唱也面临着新的挑战。马金山告诉笔者,老艺人们相继老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忙于外出打工,再说对花儿又缺乏兴趣,这种民间艺术正徘徊在失传的边缘。五十八岁时,马金山被选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甘肃和政松鸣岩花儿会代表性传承人,从此开始挖掘、抢救濒危的花儿曲调。身为大山里的农民,马金山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程度,加之不识谱,在跟老歌手学唱时,只能用脑子记,一个调子要经过上千次的反复训练,才能够准确地记下来。遇到不认识的字,他就白天问老师,晚上记在本子上。凭着这样的劲头儿,他搜集、整理了二百多首濒临失传的临夏花儿调令和十几部折子戏。如折子戏《梁山伯与祝英台》,现在几乎没有一个歌手能完整地演唱,而马金山走遍了临夏,找这个歌手唱一句,请那个歌手唱一句,花费了十年的时间才把全本七千多字全部都搜集、整理了下来。
 

  此外,像他整理的《三国演义》《杨家将》《封神榜》《郑成功》等长篇的花儿曲令,也都非常珍贵。马金山说,现在唱花儿和以前有很大的区别。从他记事起,花儿有东乡、南乡、北乡、西乡的区分,每个地方的音调不相同。改革开放以后,各个地方的人都是互相学习、互相传唱,花儿的曲调有了很大的变化,花儿也出现了融合现象。过去的花儿会一唱就是几天,昼夜不停,现在唱花儿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红火了。过去唱花儿用咪咪、二胡、唢呐、四弦子等乐器伴奏,现在作为和政特有的“咪咪”已处在了失传的边缘上,有的花儿曲调也已经失传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调子失传后,马金山花了十年的时间揣摩试唱,才恢复了曲调。如今,在临夏能把河州花儿所有保存曲调唱全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2011年,由和政县文化局为马金山主编了一本《松鸣岩原生态花儿》(马金山演唱集),在县文化局等部门的帮助下,他又在编写一本《松鸣岩原生态花儿曲令集》(暂定名)。该书出版后,将成为临夏州第一本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所编的书籍。“既然是传承人,那就要做些传承的事,不能让花儿这么好的艺术失传。”马金山不无忧虑地说。
 

  花儿主要是口头传授,要掌握调子,不同人由于对音调的理解不同,在演唱上也是不相同的。一个好的歌手能唱好的调子一般就是两三个,最多不超过十个。对有一百多种曲调的河州花儿来说,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传唱,年轻人中学唱花儿的人越来越少了。马金山办学校的苦心就在于培养更多的传唱者,将那美妙的歌声传扬下去。就像花儿漫的那样:
 

  高高山上的库斯曼

  它长得悬

  根扎在青石头崖上

  尕妹是高山上的白牡丹

  她长得端

  根扎在阿哥的心上

银川机场迎来返程客流高峰
        记者2月9日从宁夏机场公司获悉,文化厅
2019年春节假期文化和旅游市场安全平稳有序运行
    2019年春节假期,全国文化和旅游市场总体实现了“安全、有序、优质、高效、文明”目标。综合各地文化和旅游部门、通讯运营商、线上旅行服务商的数据,经中国旅游研究院(文化和旅游部数据中心)综合测算,全国旅游接待总人数4.文化厅
新华时评:中国年、文化味,展自信
新华社杭州2月10日电 题:中国年、文化味,文化厅
全球共欢腾 喜庆中国年
图①:当地时间2月3日晚,文化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