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版“呼格吉勒图”沉冤得雪 获赔19.8万元
执法者用好公平正义的法律利剑，才能确保案件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图为刘塞案司法文书。
近日，内蒙古呼格吉勒图案再审宣判其无罪，呼格吉勒图在被执行死刑18年后，沉冤终得昭雪。在宁夏，也发生了险些酿成类似“呼格案”的一起案件。30多岁的刘塞，被银川警方以杀人嫌犯抓捕，并在作案刀具、裹尸床单、运尸车等关键证据均未找到的情况下，被法院判处死刑。幸运的是，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及时发现疏漏，“刀下留人”，避免了冤案的发生。刘塞告诉记者，他目前在银川打工，此案带给他的心理阴影短期内还无法消除，他正试着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
绝望中给父母写信
“爸、妈，儿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给你们写信。儿子没有杀人，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刑讯逼供的……我现在狐(孤)独无助、狐(孤)苦伶仃，没有人帮我说话……但我总觉得公平会到来的，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们放心吧，等我出去的那一天，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吧！”在一块白麻布上写完这封家书，刘塞悄悄将它藏了起来，等待机会转出监所交给家住石嘴山市的父母。
然而半年后，刘塞被银川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自由无望！甚至生的希望瞬间都被击得粉碎！
无奈供认凶杀案
“2011年6月15日，命运从这天起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刘塞无法忘记这个日子。当天上午9时许，正在银川南门附近出租房里睡觉的刘塞，被逐个排查的银川警方叫醒。例行调查了刘塞的身份、职业等情况后，警方发现他有吸毒史，将他带到派出所，经尿检仍然呈阳性，于是警方给予刘塞强制戒毒劳教两年的处罚。
刘塞说，假如事情按这个方向发展的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冤案。10天后，正在劳教所接受改造的刘塞，忽然被银川市公安局刑侦局几名刑警戴上手铐、脚镣押进了审讯室。
刑警对他多次审讯之后，刘塞终于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就在6月15日他被抓的当天凌晨，他租住的银川市兴庆区南门出租房附近，一名妇女被杀害，6月20日尸体在金凤区爱伊河中被打捞上来。
经过几天的审讯，刘塞无奈承认这起凶杀案是他所为。
一审被判处死刑
此案经银川市公安局侦查后认定：2011年6月15日凌晨3时50分许，刘塞外出盗窃未遂返回租住的兴庆区民乐四队出租房。为筹措毒资，他向途经其出租房门口的一女子索要钱财，遭拒后，刘塞将其按倒在地强行搜身，该女子反抗并呼救。刘塞遂骑压在其身上，用膝盖顶住对方腹部并用砖块向其面部击打，致其肝脏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后，刘塞将尸体沉入爱伊河中。
检察机关审查认为此案证据不足，曾于2011年12月和2012年3月两度退回警方要求补充侦查。2012年4月，银川警方再次移送检方起诉。于是银川市检察院以刘塞犯故意杀人罪，向银川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检方认为刘塞构成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性质恶劣且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2012年7月31日，银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此案。庭审中刘塞称他是被冤枉的，因为公安机关对其刑讯逼供。辩护律师指出，检方指控的主要事实不清，案件重大疑点不能排除，尤其是关键证人证言矛盾且没有出庭作证，应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认定刘塞无罪。
但法院认为，刘塞为筹毒资向被害女子借钱遭拒后，用膝盖顶住对方腹部并用砖块向其头部击打，致其肝脏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2012年11月，银川中院以该罪名判处刘塞死刑。
高院“刀下留人”
法院宣布判决后，刘塞立即提出上诉并坚称自己无罪。
自治区高级法院审查发现此案确实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银川中院重审。在随后的诉讼过程中，银川市检察院又向法院提出撤诉申请。
检方提出的撤诉原因是，刘塞虽有重大作案嫌疑，但现有证据不能达到法律规定的“死刑案件必须做到证据确实、充分，排除合理怀疑，得出确定无疑的唯一结论”的要求。能够证明刘塞杀人过程的证据，只有刘塞在公安机关的有罪供述，而其前后几次供述相互矛盾。刘塞口供中交代的作案细节的真实性，无其他客观证据予以印证，甚至作案刀具、裹尸床单和运尸车等主要证据，警方也均未找到。
今年1月，检方撤回起诉并于2月7日作出不起诉决定书。3月11日，刘塞被无罪释放。至此，他已被羁押了996天。
努力融入社会，心理仍有阴影
4月24日上午，记者在银川一小区见到了重获自由的刘塞，他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目前正在银川一家公司做安装工。
刘塞告诉记者，这起命案发生前，他以安装门帘子为业。案发前一天下午，他在银川市金凤区遇到两个小伙子，要在晚间租用他的三轮摩托车拉货。当晚11时许，他如约来到银川市宝湖一工地，在帮这两个小伙子装货时，他们与工地其他人员发生摩擦。刘塞便骑摩托车返回出租房睡觉，此时已是凌晨4点多。当天上午，警方排查到他的出租房，发现他有吸毒史，便将他带走调查。
刘塞说，被释放后他努力工作想重新融入社会，但心理仍有阴影。刘塞的工友刘志刚说，刘塞几乎每天都在梦中胡言乱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有时突然惊醒呆呆地坐好久。刘塞告诉记者，他常半夜惊醒，好久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狱中还是在外面，很害怕，睡不实。“普通坐牢3年没这么大精神压力，我是被判死刑啊，不知道哪天可能就被执行了，思想压力特别大。”
办案民警认为证据确有不足
李涛是刘塞涉嫌故意杀人案的核心侦查员，时任银川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局重案支队副支队长。5月8日，李涛告诉记者，当时是刘塞自己承认杀人抛尸，但警方在爱伊河进行了大量打捞工作，最终也未找到作案刀具，而抛尸所用的车辆，也未找到。李涛说，有一个女人凌晨出来买东西路过案发现场时，听到作案者发出的声音像刘塞的，她说她以前和刘塞一起打过麻将。李涛表示，当时对这起案件移送起诉，“我们也觉得证据有些不足”。对于是否刑讯副供，李涛予以否认。
银川市检察院分管公诉的副检察长魏永文介绍，“我们在审查这起案件时发现，公安上无法证实他们没有刑讯逼供，所以在证据方面，我们没有使用刘塞受伤时所作的供词，而使用了他身体恢复后的供词。”魏永文说，此案在公诉时，检方认为证据还是够的。但是随着刑诉法的修订和疑罪从无观念的强化，后来法院又觉得证据不足，于是建议检方撤诉。
一审判决刘塞死刑的主审法官、银川市中级法院刑一庭法官关俊杰，对于当初的判决表示，“‘刘塞案’是按法律规定的程序依法判决的”；而该院裁定准许检方撤诉的法官则认为，“此案在一审时证据就有问题”。
索赔80余万元，检察机关支付19.8万
据悉，被释放后的刘塞向司法机关申请80余万元国家赔偿。今年11月初，银川市检察院向刘塞支付了19.8万元的国家赔偿金。(应当事人要求，文中刘塞为化名。)
(记者 王文革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