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排队“挂号”等他断案
——同心县韦州镇人民调解员、敬老院院长苏锦山系列报道①
病榻上的苏锦山。记者 王鼎 摄
5月26日中午，78岁的同心县韦州镇人民调解员、敬老院院长苏锦山与世长辞，同心县十里八乡的干部、群众、清真寺的阿訇们闻讯纷纷赶去送老苏最后一程。
苏锦山的离世，缘何如此牵动众人心？
在韦州镇敬老院里，记者找到了答案。
敬老院大门一侧的第一间房子便是“老苏调解室”。室内，一把椅子，一张用泡沫塑料搭建的小床，一张旧课桌上堆放着各类法律书籍。
“院长在的时候，天天有人来这里断案，有时门口要排二三十人呢。”在敬老院当了22年厨师的王菊花说，敬老院有时比集市还热闹。
在村民眼里，苏锦山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人们形容他“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鸡毛蒜皮，左管矛盾纠纷，右管推诿扯皮”；他在领导那里有面子，群众之中有威信；说话三句半，理服一群人……
可在苏锦山看来，乡亲们的事儿，没有一件是真正的闲事。
2011年7月，正值回族斋月，但韦州镇河湾村的两户村民几十口人却你持榔头我拿锹对峙而立，械斗一触即发。时任韦州法庭庭长的马卫东急急忙忙找到苏锦山：“老苏，非得你出山，我实在没招了！”
原来，河湾村村民周燕将房子盖在别人的地上，被起诉至韦州法庭，法庭判处拆除，但周燕带领7个儿子守着新房子“誓死不从”，导致矛盾白热化。
“封斋月里，你们这是干啥？把家伙都放下，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苏锦山赶到现场，迎面便是一顿怒喝。看到老苏动气，两家人放下手里的家伙，纷纷围了过来。
“爷爷，俺家为盖房可是把钱花了个底朝天，这房打死也不能拆！”
“爷爷，这可是俺家的地，他们盖房不吱声，你说怪谁哩？”
……
“不管咋说，侵占别人的土地就是不对，房子必须得拆！”苏锦山高声压制住两家不断升级的“口水战”。
闻听此言，周燕不干了，连哭带骂用扫帚将苏锦山等人赶出了院子。
之后的一周多时间里，苏锦山的孙子苏玉涛开车天天拉着封斋的老爷子到周燕家里做工作。
一次，两次，三次……苏锦山从中午一直调解至傍晚，次次都是声音嘶哑，嘴唇干裂。
“你跑了这么多趟，一口水没喝，一粒米未进，俺这心里也过意不去。房子能拆，但有个条件，拆时哪怕破一块砖俺都要点账。”自觉理亏的周燕使出最后一招，想断了苏锦山的“念头”。
“这个一定能做到！”苏锦山当即保证。
从周燕家里出来，苏锦山立即给河湾村党支部书记打电话，反复嘱咐：一定要规划好安置区域，不能让周燕一家伤了心。
拆房时，苏锦山早早到现场“监工”，亲自拆窗卸门，一块一块整理旧砖……
2007年到2010年前后，正值韦州生态移民、小城镇建设和土地旱改水项目集中实施期，各种矛盾纠纷层出不穷。仅土地和离婚纠纷，有时一天能高达三四十起，“老苏调解室”一度被围得水泄不通。
苏锦山怕大家等得心焦，便采取“挂号”的方式，先初步了解情况，将村民的诉求一一登记，再挨家逐户登门处理。
那几年，70多岁的苏锦山常常顾不上吃饭，顾不上休息，白天黑夜连轴转。
2014年7月，苏锦山被查出患有晚期胃癌，但他一直拗着家人坚持奔波在调解一线和敬老院，直至今年3月再次吐血，被儿孙们强行抬回家。
缠绵病榻期间，苏锦山反复嘱咐家人：“院子的大门千万不要关，村民有个矛盾纠纷，在敬老院里找不到我肯定会来家里……”
1981年，苏锦山被韦州镇政府聘请为人民调解员，并筹资自建敬老院。34年来，他的脚步踏遍了韦州镇的沟沟坎坎、千家万户，义务调解纠纷5000多起，成功率达96%以上，从未收取政府和村民分文馈赠；30多年来，苏锦山撇下儿孙满堂的康乐之家，以日渐虚弱之身为近70位无家可归的回汉孤残群众刮胡擦身、端吃端喝，养老送终，直至生命尽头。
5000多件矛盾纠纷的成功调处，考量的不仅仅是苏锦山对法律的精通，更是众口称颂的调解艺术和不为任何利益所动的公正。
在漫长且艰难的调解道路上，苏锦山“见招拆招”，形成了一整套针对回族聚居地区农村纠纷的调解技巧：对一些突发、群体及容易引发恶性上访事件的矛盾，利用威望迅速控制场面，当场调处；对婚姻、土地、继承等纠纷，针对当事人情况，或以雷霆之力硬“摁”下去，或和风细雨“慢揉”处理，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多年来，全国只有韦州将苏锦山的调解称为‘开庭’，群众有啥委屈都找老苏，经老苏一断他们就放心了。”曾经与苏锦山合作7年之久的下马关法庭庭长马自应说，苏锦山是当地政府留着的最后一张“王牌”，“老苏调解室”则是当地法院、检察院、公安局、司法局各单位研究分析矛盾纠纷、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探讨基层稳定的“中心阵地”。
“知道老苏忙，实在调解不下的、上了‘档次’的纠纷我们才找他。”韦州镇副镇长白景云说。
苏锦山走了，韦州镇的领导干部、清真寺的阿訇以及成千上万的村民沉痛之余，纷纷感慨：苏锦山这一辈子，生命的长度与厚度等量，值了！(记者 沙新 马文锋 马晓芳 苏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