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 心中有责任 铁道线上的诗和远方

　　铁路钢轨旁有群人，他们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项是走路。每天不停脚，走8个小时20公里，严寒酷暑，一天不落。头戴黑色遮阳帽，身穿蓝色制服的身影，沿着铁路线走着、记着、查看着，守护着铁道线两旁的安宁。前方是不断向前延伸的轨道，一路前行，心中有责任。

张红和马小龙关闭工作门。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8月16日，包兰铁路线旁，银川护路大队联防队庭院内，繁花盛放，果树飘香。

　　院外钢轨戈壁生硬孤寂，院内绿植红花生机勃发。

　　西干联防队队长张红和马小龙坐在树下，下着象棋，喝着茶，享受着午后片刻的休闲安宁。

　　玉泉营联防队副队长李永亮在葫芦架下，正手拿纸笔，反复修改着自己创作的诗句。头顶上的葫芦，大的小的在光影里，随风摇晃。

　　（一）

　　看看手表，快到14时30分了，准备出发喽，开始他们的每日巡线。

　　执勤挎包、巡检机、巡线记录本、械具、水壶，巡线装备仔细检查，一样不少。气温已逼近35℃，李永亮嘀咕，今天天气可真够呛。

　　每个联防队负责的是辖区铁路线上、下10公里内的治安情况。开往北京方向，他们称为上行线；开往兰州方向，称为下行线。一次巡线，单趟5公里，来回10公里，4个小时走完。李永亮今天巡下行线。

　　高温炙烤，走了不到20分钟，李永亮的上衣已湿透。

　　安静，特别安静，目之所及是钢轨、石子、戈壁滩。李永亮心里开始有点烦躁，同样的路，同样的景，他走了6年，看了6年。

　　他说，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觉得这份工作非常不错，每天走走路，既锻炼身体又有工资挣，而且还能呼吸新鲜空气。可走了6年后，当初的“美差事”变得枯燥乏味。“那种枯燥的程度，非常考验人的意志力。”李永亮说。

　　此时，同样走在另一条巡线路上的张红也早已满头大汗，但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我走了12年，以前的焦躁烦闷早已变得平常。”张红说，这份工作磨炼心性。日积月累，脆弱可以变得坚韧，急躁开始变得平静，尖锐会慢慢被磨得温和。

　　已经走了40分钟，巡线路上没碰到一个人。“其实每次出门，我心里都非常矛盾。希望巡线路上碰到人，这样可以说说话，解解闷。但又不希望碰到人，因为有人就可能就有事。”张红说。

　　看着前方无尽的路，张红思绪不禁飘远。

　　（二）

　　2018年5月中旬，张红早上外出巡线。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钢轨上跑，而后面不远处一列从北京开往乌鲁木齐的客运列车正在不停鸣笛。那个小伙子，张红认识，住在铁路附近的一个村子，患有精神疾病。张红所站位置离那个孩子大概有20米，他使劲往前追赶。

　　那个小伙子还在钢轨上不停地跑，逼得紧追其后的列车不断减速，张红和队友百米冲刺地奔。当张红把那个孩子扑压在地时，火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列车员冲张红他们竖了一个大拇指。

　　回忆所经历的点滴，张红嘴角上扬，为自己也为工作感到自豪。

　　走着走着，张红看到远处有两个老人相携而过，他心里像被针扎一下疼，想起了老家70多岁的父母。张红叹了一口气，“家有老父母，自己却无暇照顾。”

　　曾经母亲生过一场病至今仍是他深藏在心里一块无法抹去的疤。

　　2008年5月，张红正在固原培训，母亲打电话给他，说自己高血压住院，他能否请假回家。因是入职培训，张红觉得不好意思请假。母亲听出了他的为难，笑着说，“不好请假就算了，我也不严重，吊几天针就能回家。”

　　当时，张红父亲和妹妹都在外地，母亲住院半个月都是同病房病友家属照顾。每天张红打电话询问病情，母亲都告诉他一切都好。可等自己休假回家后才知道，母亲病得很严重，半个身子不能动，每天吃饭都是问题，但怕耽误他的工作，没提一句难处。

　　这件事过去十几年了，但这份亏欠却一直留在了张红心中。

　　（三）

　　路上的时光总是很漫长。除了查看沿线铁路周围情况，处理碰到的问题状况。还有一部分时间是空闲的，不禁会让人想东想西。

　　此时的李永亮热得连裤子都快湿透了。黏在身上的衣服，不断往下淌的汗水，让他觉得心烦。“今天又是你巡线啊，犟小子。”青铜峡市邵岗镇玉西村的丁大爷笑着跟李永亮打招呼，“给你个果子吃，看你嘴皮子都发白了，今天可真热。”

　　说着话，丁大爷往村子方向走去，而李永亮的手里已多了一个小毛桃。

　　看着手中的桃子，李永亮笑了。跟丁大爷初次碰面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丁大爷每天放羊都会横穿铁路，李永亮去劝说，却碰了一鼻灰。“我的羊又没吃你家草，没啃你的火车道，你还真是吃得少管得多。”丁大爷破口大骂，李永亮却是好脾气，“大爷我是为你好，万一火车过来撞了羊，你不就损失大了吗？”

　　话还没说完，丁大爷扭头就走了。一回不搭理，二回不听劝，三番五次“你追我赶”，丁大爷妥协了。“我是出名的犟，你这小子比我还犟。”大爷终于不再从铁路上穿行而过，改走桥下涵洞。

　　但有一天，丁大爷为了贪图铁路旁的嫩草，把羊赶得离铁路有点近。到了回家时间，羊习惯性的又从铁路上过，被飞驰而来的列车撞上，十几只羊撞死了七八只。李永亮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现场特别惨烈，到处是羊的残肢，鲜红一片。大爷瘫坐在地上，吓傻了。

　　事情没过几天，队友跟李永亮说，每天都能看到丁大爷在铁路附近转悠，看着状态非常不好。李永亮赶忙去大爷家了解情况。家里人告诉李永亮，羊死了那么多，一年的收入都没有了，大爷说不想活了，要卧轨。李永亮看丁大爷精神萎靡，心里也着急。隔三差五就会去大爷家里，陪他聊天。大概去了五六次后，李永亮发现他脸上开始有表情了，消沉的情绪开始好转。丁大爷拉着李永亮的手哭着道歉，哭着感谢。

　　李永亮感叹，人心换人心，只有付出真心，才能获得认可支持。跟丁大爷打过招呼后，李永亮心情忽然变得明媚，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沿路村子里的孩子看到他，向他敬礼，他赶忙对孩子们回礼。看着两个孩子身高，李永亮心里想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吧，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儿子前段时间生病，现在应该好利索了吧。”李永亮念叨。

　　孩子发烧，班里老师给李永亮打电话。李永亮正在值班，他告诉老师，自己回不去，让儿子坚持一下。老师听后指责李永亮是不负责任的家长。家长会不参加，孩子生病不闻不问。老师数落了很长时间，李永亮却没有反驳一句。因为他心里知道，老师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作为父亲，他很多地方不合格。

　　一个月可以休假6天。家里的琐事要在这6天处理，能留给儿子的陪伴、关爱实在太少。

　　（四）

　　时间快到18时，太阳已开始西落。昂头远望，广袤戈壁，壮阔之感盈满于胸。李永亮想起这几天自己反复修改的几句诗句：“大风卷兮尘飞扬，沙粒似箭吹脸伤。确保铁路运输畅，寒来暑往亦如常。”

　　铁路无限延长，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张红、李永亮护路的步伐也不会停止，虽然一路走来风风雨雨，但初心却从未更改。

　　18时30分，下午的巡线工作要结束了。看到不远处联防队的院落，李永亮说，他的葫芦个体太大，今天他回去要做个网兜保护。张红也加快了步伐，他说要赶在晚饭前，把花池里的草都锄完。

　　“其实我们每天走的巡线路，就像每个人每天要经历的人生。路上有冷有暖，有磕绊有温暖，不管曾有什么人，什么事在路上遇见、经历，最终还得是自己一个人走完全程。”张红说。

　　路虽似无尽，但只要坚持走下去，就会看见前方路旁的一处庭院，面朝朝阳，春暖花开。（记者 智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