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朝——唯一健在的绥西抗战老兵
93岁的周进朝除了在战场上留下的腿疾外，身子还算硬朗。
1937年末，在和平策变马鸿逵的阴谋失败后，为防止西北抗日力量侧击华北，从而切断日军从东北到中原的联系，日军大举进攻内蒙古的绥西地区，并不断轰炸宁夏。危难之际，绥西战场作为当时西北的一道重要屏障，保住了我们的家园。当年，宁夏曾有近万人参与绥西战役，然而，这段历史鲜有提及。近日，记者采访了目前宁夏唯一健在的绥西抗战亲历者周进朝老人，跟他一起回忆那场可歌可泣的战役。
曾两次被抓壮丁
同心县河西镇朝阳村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里，秋日的阳光照在院落地面上一片红彤彤的枸杞上，一位留着白色长胡须、戴白帽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院里，看着不远处一片小菜园。听到有人进院子，老人扭过头，然后慢慢挪动双脚，热情招呼来人。这位已经93岁的老人就是宁夏目前唯一健在的绥西抗战的亲历者——周进朝。老人看上去精神还好，但是言语上和思维上时而会模糊不清，在老人努力回忆中和儿子的帮助下，当年参加绥西抗战的片段才渐渐展现出来。
少年时的周进朝家住原同心县喊叫水公社高岭村。当年，周进朝的一位叔父也在战场上打仗，后来还乡，按照规定，周家还需出一男子参加抗战，这个名额就落到了周进朝身上。周进朝老人的三儿子周其成告诉记者：“父亲曾被抓过两次壮丁，一次是在14岁的时候，但那次进部队没多长时间，父亲就回家了。第二次是在16岁至17岁之间，他当时正在麦田里拔麦子，就被部队上的人抓了去。”说到第二次被抓当壮丁，周进朝老人的记忆清晰了：“我以为我要在家里、在农田里呆一辈子，没想到还是进了部队，上了战场……”
记忆被打开了，周进朝老人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
进入骑兵团参战10年
1938年被抓壮丁后，周进朝被编制在马鸿宾麾下81军骑兵团，这是一支由第八战区副司令傅作义统一指挥的部队。
或许当时的周进朝年龄还太小，也可能是他机灵过人，一进部队，周进朝便被安排在营长手下当一名勤务兵。他告诉记者：“当时，81军里有17匹马归我管理，每天要遛马，还要靠这些马运输物资、军饷，我一个月有7块军饷，但仅够用来吃饭，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除了写信报平安。”
周进朝老人说：“骑兵团是个重要的团，哪里战事吃紧，我们就要到哪里。不打仗的时候，我要站岗放哨，到了傍晚就遛马，没有闲的时间。就这，也比步兵好，步兵太苦了，一打仗，他们死伤的人最多。”
老人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告诉记者：“在部队上，人不能离开枪，枪也不能离人。在战场上的10年，我打坏过3把枪。”
日军曾使用生化武器
周进朝老人回忆，1939年，他上了战场，上万人统一从中宁出发，赶赴绥西战场，：“打仗的地方在内蒙古，我那时候随着部队到过乌不浪口、河套、临河……”
宁夏81军开赴绥西后，在1939年夏首战告捷，取得了乌拉敖包战役的胜利，歼灭近千名日伪军。在1939年12月，傅作义率部突袭包头，周进朝所在的骑兵团被抽调一线，参加了突袭包头的战役。包头一战，歼灭日伪军1000多人，缴获大量武器装备。
1940年寒冬，日军从张家口和大同等地调集近3万日伪军展开报复性进攻，矛头直指宁夏81军。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掩护下，日军很快突入西山和乌不浪口一带。在乌不浪口，1000多名宁夏将士壮烈殉国。
战争是残酷的，子弹不长眼。周进朝老人说：“那时候，中国条件不好，我们的装备又落后。日本人用的是大炮，我们用的是迫击炮，人家的大炮汽车拉着，我们的迫击炮人抬着；人家用的是自动步枪，我们用的是汉阳造，打3枪就发热了……”在乌不浪口3天3夜的激战中，周进朝老人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胞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骸遍地。不仅战争是残酷的，就连天气都不留情面：“零下三十几度的寒冷天气，大家在战壕里一趴就是3天3夜，就算没有被炮弹打中，撤退的时候，也有被冻死的、冻伤的。”
在绥西战场上，日军不仅炮火猛烈，还使用生化武器毒害中国人民，很多战士闻到毒气后就会当场毙命，手法极其残忍。周进朝老人说，他所在的部队，有一半人在战场上牺牲了。战役结束后，活下来的战士掩埋尸体，漫山遍野的尸首，有的能有全尸，有的尸首异处，场面非常惨烈。“见了死人就埋，两个尸体一个坑。有的还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都被狗吃了。”说着，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水。
一张起义证揭开尘封的历史
1949年，参加绥西抗日的第81军在中宁县起义，后来，这支部队被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独立第二师。参加起义后，周进朝响应部队“留去自由”的号召回到阔别10年的家乡。
回到家乡后的周进朝结婚生子，成了乡里唯一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带领村民搞生产，生产队的粮食产量不仅够上交国家，老百姓还能留下1年的口粮。随后，他又作为带头人，从喊叫水调至同心县河西镇，大搞建设。
周其成说：“我爸是个极其低调的人，参加过抗战，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及过。1998年之前，父亲从来没有和家里任何人提及过他在绥西战场上的事情。”1998年的一天，因家里实在太困难，家人无意中翻出当年周进朝老人的起义证，拿着起义证到乡上要了点救济。随后，周进朝老人是一名绥西战场老兵的事情，才传播开。
虽然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但周进朝老人却从来没有声张过，年过八旬，他才享受到低保。后来子女条件好了，周进朝老人的生活也全由几个子女照顾，没给国家增添负担。(记者 黄英文/图)
